第108章 新搭子_满唐华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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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新搭子

  宴上诸臣宗室胆颤心惊,气氛始终提不起来,没太大意思。

  高力士查觉到圣人兴致渐低,干脆绕到薛白身后,低声了几句。

  张汀特意学过多年唇语,饮酒时目光斜睨,偷瞧着高力士的嘴型,推测他的该是“宴后打骨牌”。

  薛白闻言,看了颜真卿一眼,似影老师不让我打牌”之意;颜真卿脸上古井无波,没有反对。

  张汀眼睛一转,有了计较,掩嘴而笑,声若银铃。

  “薛郎近来可名重长安了,时兴之事,打骨牌、吃炒菜、听薛词,如今还得再加上一样看故事了?”

  李隆基一听,捉住了儿媳妇话里的重点,笑问道:“你也会打骨牌?”

  “侄女……媳不擅其它。”张汀略略一顿,启唇道:“惟骨牌技艺,自问下无双。”

  “哦?”李隆基眉毛一挑,果然来了兴致,大笑道:“好!大唐盛世的女子就该有这般张扬自负。”

  “圣人不信媳?”张汀不满,微嗔道。

  十八岁的女子笑靥如花,话虽大胆了些,李隆基却不可能与她生气,反而很高兴。张家对他有养育之恩,张汀本就是他很宠爱的侄女。

  “哈哈,信与不信,打一把便知。”

  张汀颇有豪气,放下酒杯,道:“谁怕谁,那便打一把!”

  桌案下,她手掌轻轻拍了拍李亨,以示安抚。

  李亨不由长舒一口气,心道这次张良娣救了东宫。

  相比李林甫整日缩头缩脑,李隆基大气洒脱得很,直接便让内侍在这大殿之上支了牌桌。

  李林甫一见,连忙笑道:“圣人,老臣牌技见涨……”

  李隆基原本还在搓手,闻言笑意减了几分,淡淡道:“右相是股肱重臣,先做好份内之事。”

  一句话听得李林甫再次心惊,心知这次真是失了圣人大半信任。

  圣心难测,不时这般敲打一下,使人讪讪,宴上气氛当然不好。

  但总不缺问心无愧的人来与圣人凑趣。

  杨銛不失时机上前,笑道:“臣无差遣在身,骨牌技艺愈发有进益。”

  “哈哈哈,诸卿看看,他这是在抱怨朕啊。”李隆基搓着手大笑,“趁今日有暇,上桌!”

  “遵旨。”杨銛大喜。

  宴上诸人再次揣度圣人有无言下之意。

  时局如牌局,恐有大变了。

  此时还有最后一个席位,李娘虽心中惴惴,却也想争一个机会。

  “女儿……”

  “薛打牌,莫端着了。”李隆基笑道:“知道你近来潜心向学,但赌贻情,来吧。”

  歌舞再起。

  宴上诸臣或投壶,或赏歌舞,或观牌。

  张汀坐在圣人对面,一点不怯,摸牌打牌架势十足;杨銛气势远逊于张汀,被卡了牌不,既想表现,又要给圣人喂牌,略有些慌忙。

  李隆基则潇洒得多,随手推牌,随口批评了薛白。

  “你近日文笔太糟糕了。”

  “是。”薛白直接出牌,应道:“往常每有向老师讨教,请友人润色,不懂之处还须去道观、寺庙等地打听,到各处观察。”

  “行文干硬,毫无修饰,通篇尽是白话。若写不出好文章,却常有惊人之句,想必是只糊弄朕?”

  “我绝对不敢。”

  “不敢?往日给娘子写尽心尽力,落入牢狱则心生怨怼……碰。”

  “圣人息怒。我昏迷之后,忘却前事,那些文章诗赋,有时便自己浮到脑海郑似作梦一般,真在梦中读了韩愈先生的文章。”

  李隆基随口道:“有何稀奇?朕梦中遇神女,醒后张口即唱出了《好时光》。”

  薛白不动声色,问道:“我的文才能有圣人一二赋?”

  “哈哈哈哈,朕从不亏待才。”李隆基大笑,“伱太年少,且沉下心。”

  得此一言,薛白便知自己一个进士出身稳了。

  旁人投行卷,向郎官权贵投,他却是向子投故事,谁还敢拦?

  他正要开口谢恩……

  恰此时,张汀推了牌,红唇一张,唱起圣人《好时光》一词。

  “宝髻偏宜宫样,莲脸嫩,体红香。眉黛不须张敞画,教入鬓长。”

  “莫倚倾国貌,嫁取个,有情郎。彼幢年少,莫负好时光。”

  薛白被坏了好事,侧目一瞥,张汀也正向他看来,一双丹凤眼略带示威之事。

  她唱得算是好听的,但也看与谁比,声音远不如杨玉环,唱腔远不如许合子。

  殿上,歌舞停歇,乐师们重新拨弦,开始演奏圣饶曲目,一派风流景象。

  杨銛看着一手烂牌皱了皱眉,不敢出牌太慢,仓促推了张牌。

  李隆基眉毛一挑,正要抬手。

  “胡了。”张汀笑靥如花,竟是抢先从桌上拿了牌,得意道:“牌场无君臣,媳失礼了。”

  “哈哈哈,还真是看了你。”李隆基也不恼,反而兴致愈发高昂。

  与他而言,今日宴席,此时才算到了有趣时候。

  高力士是个极会伺候饶,俯身帮忙垒牌。

  杨銛被惹出了火气,趁这个间隙思量着,绝不容许张汀踩着他帮东宫赢回圣人好感,眼珠一转,抱怨道:“老臣一手牌被张良娣卡得……就像老臣的榷盐法,被殿下与右相拦了许久。”

  裴宽倏然抬头,为杨銛这一句反击心中拍案叫绝。

  谁能想到,宴席都到尾声了,真正的杀招竟是由杨銛在不经意间推出来。

  图穷匕现!

  须知,圣人今日还召太子、右相来敲打,可见虽决意扶持第三个派系,却不会动他们的根基,只让他们放老实些。

  因为他们还没真正触怒圣人,而触怒圣饶理由还是只有那一个——交构。

  总之,旁的都无妨,若太子与右相交构会如何?

  恰似此时,杨銛话里话外只一个意思“东宫与右相联压我!”

  李林甫一个激灵,不由勃然大怒,心中恨恨怒骂杨銛太过份了,赢了一成竟还要赶尽杀绝。

  最害怕的犹是李亨,手一抖,杯中美酒大半都洒在案上。

  他无比委屈,因他根本没有与李林甫联手。

  邀请薛白与三进士到他的喜宴,他表明的是东宫虽被打压至此,还在为年轻正义之士出头,意在平反韦坚案。换言之,东宫还是抗衡奸相的旗帜!

  杨銛却谗言诬陷他。

  但,圣人会怎么想?圣人会认为他表面支持,实则行抛弃、割舍之事,岂不就是打压?

  昏君一直有偏见!

  李亨有口难辩,千言万语梗在喉头,却知自己什么圣人都不会信。

  完了。

  李琮也抖了一下。

 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无望于储位了,此时却像是有风吹动他心里的一片灰烬。

  灰烬里,还有火星!

  须知杨贵妃没有儿子,他可以当贵妃的儿子,那怕他年纪有她两倍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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